《飘逝的山花》续篇
【资料图】
文:陈树云 图:木痴、陈金春
“八十岁高龄的作者陈树云,在《看莆田》发表了一篇伤痕文学《飘逝的山花》,引起全国知青界的强烈反响,人们纷纷怀念这位莆田女知青的不幸夭逝。其实,她只是那个激情年代里的一朵小浪花,在那场波澜壮阔的上山下乡浪潮中,用她那十八岁的生命音符铸就了这一首挽歌,我们这代人,都不希望这样的挽歌再出现。在这个“三八妇女节”的日子里,《看莆田》推出这篇文章的续篇,希望在这个如花似锦的幸福年代里,请别忘记这朵飘逝的山花,为她献上祝福,愿她在远方依然美好……
01
陈彩凤离开我们整整五十七年了,去年我写了一篇《飘逝的山花》,以示纪念。
今年二月十三日,彩凤家人看到我写的那篇文章后,彩凤哥代表全家特地赶来表示感谢,並谈了陈年旧事。随后没几天彩凤大嫂用微信发来彩凤长逝后家里感人至深的故事。阅后心情难以平静,强烈的愿望让我不顾年老笔拙,尽快把《飘逝山花》背后的故事献给读者,献给长眠在黑土地的战友。
彩凤所在的青年农场集体合影
彩凤出生于中医世家。当年她家开了一家药店,父亲坐堂问诊,家境尚可。为了“引生”,抱养了一位男孩,随后她母亲生了二男二女,可谓财丁兴旺。
天有不测风云,五十年代末,彩凤父亲因病医治无效,撒手人寰。从此家道急转直下,不仅花光了积蓄,还负债累累,药店也关门了,家庭重担压在瘦弱母亲的肩上。彩凤母亲靠每月二十五元的微薄工资,抚养彩凤兄弟姐妹五个。
彩凤母亲(左三)
彩凤从小就很懂事,她看着母亲整天要上班,还要为儿女操劳。她帮着母亲分担力所能及的家务。每天放学,她总是跑着回家,因为她还要忙着照顾弟妹(最小妹妹当时只有两岁)。
知青陈彩凤
一九六一年,彩凤抱养的大哥初中毕业,为了替养母分担经济负担,他放弃继续上学的机会,出去打工。当年他十六岁,很难找到固定工,只能打点短工,这短工也难找,有的也只是重体力活。
每逢回家,彩凤妈看到养子灰头土脸,全身湿漉漉,心里象刀割似的痛,摸着养子的头说:“孩子,咱不打工好吗?”“娘,没事。”养子从小就很乖巧。
彩凤大哥陈文桂
彩凤和抱养的大哥青梅竹马,亲密无间。小时彩凤在外受人欺负,大哥陈文桂总是挺身而出,护着她。他常自豪地对别人说,我有一个好妹妹。随着年龄增长,这种兄妹之情更加深厚。
大哥出去打工,回来晚些,妹倚在门囗,目不转睛地望着门前那条路,盼着哥早回来。大哥回来了,她脸上即刻绽出笑容,拉着哥的手走进家门。她把温热的饭菜端上桌,痴痴看着大哥吃得津津有味,心里乐开了花。
02
一九六五年十一月七日,彩凤响应号召上山下乡,来到了莆田县大洋公社涵江青年农场。次年九月,她大哥去了邵武沿山插队。
邵武县沿山插队知青合影
那年春节,彩凤没回家过年。家里人知道她疼的是来回车费钱。她非常俭朴,平时省吃俭用。那年,她把娘塞在行李给她的八块钱及来农场二个月生活费二块钱,托人带给她的母亲。
诗残月夜梅花寂,琴断蒼天鹤岁寒。
一九六六年中秋是个揪心裂肺的日子,彩凤久病不医,染成重病,在送往保健院山路停止了呼吸,十八岁风华定格在一九六六年八月十五。因每天涵江开往大洋的公交只有一班,第二天,彩凤的母亲和舅舅才来到农场。
陈彩凤之墓
她到农场后闻悉女儿香消玉殒的那一刻,如晴天霹雳,看到往日活蹦乱跳的凤儿静静躺在那里,她的眼泪,突然之间,象泉水一样,从她那爬满皱纹的苍白的脸上流了下来。
白发人送黑发人,哀思如潮,留给母亲的是一辈子的痛苦,就象负重前行的骆驼,今生注定她无法走出那悲凉的沙漠。
当年陈彩凤的遗体就放在这棵树下,如今已杂草丛生
第二天,彩凤母亲在弟弟搀扶下,来到三角丘的山岗上,她目看一抔抔黄土盖住了棺木,止不住又大哭起来,哭得悲天恸地。
那天彩凤下葬,没有白色的花圈,只有坟墓的四周白色花朵在绽放,也没有隆重追悼会,肃穆的气氛令人窒息。只有墓碑上刻写“为革命献身陈彩凤同志之墓”红色大字让人感到一丝欣慰。
一束鲜花,祭奠曾经的战友
远在闽北的彩凤大哥也收到了噩耗。他头脑一片空白,顿时天旋地转。他不相信这是真的。“妹妹!”他从心底喊了一声,第一次哭出了声。
水一样月光,从小窗户里泻了进来,此时已感觉不到明亮,是那么凄凉。他翻来覆去地想着妹妹,横竖睡不着。他披上衣服,站在窗前,此时他耳边似乎听到妹妹叫哥的声音,越来越远去……
二楼曾经是陈彩凤的宿舍
他记得清清楚楚,妹奔赴大洋山区那天,是他亲自去送。妹从车窗探出头来,频频向哥挥手,那熟悉的圆脸,留着学生式的短发,穿的那件花格式衬衣,洋溢着青春少女的气息。谁能想得到,一年不到,已阴阳两相隔,那次离别竟成了诀别。
第二天,哥到妹墓前祭拜。他已哭不出声,因为泪已干涸了……
03
有一种思念叫永远。彩凤英年早逝,这么多年彩凤的家人一直在思念着她。
在彩凤离开七、八年后,她大哥结婚了,把家安在邵武沿山。婚后他经常向妻子讲述妹妹的往事。每当夜深人静时分,大哥经常会拿出彩凤生前留下的唯一的一张照片(彩凤念初中时与同学合照)。当时她风华正茂,她的一颦一笑都在哥的记忆中。一想起妹,就向妻子诉说对妹的思念之情。
大哥一直保存着妹妹陈彩凤(左一)的照片
大哥是个坚强的男子汉,他不会因此而沉沦,他化悲痛为力量,无论是插队,还是在社办企业,到后来的沿山粮站,他总是兢兢业业,努力钻研,勇于创新,多次被评为先进个人。他常说一句话:“妹妹,哥没给你丢脸。”
悠悠岁月易过,绵绵思念难熬。彩凤是她母亲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也是我们常说的母亲的小棉袄。她母亲虽然不说,但她心里的痛是任何人体会不到。每年春节,彩凤哥一家人回来过年,都小心翼翼维持着春节喜庆的氛围,从来不敢提起有关彩凤的话头,害怕引起老人家的伤心。每年大年除夕围炉时,我们看到妈含着泪加了一双筷子,一个碗。母亲的心永远系在彩凤身上。
陈文桂到作者陈树云家拜访
二OOO年,彩凤哥一家退休回到莆田定居,那时彩凤母亲已八十多岁了,犯有老年痴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经常一个人喃喃自语,她不时想起已经去世的亲人。
三年后,彩凤母亲去世,她的哥嫂按照莆田的习俗在寺庙给彩凤立了个安禄位,让她灵魂安息。在这里值得一提的是大洋农场新知青蔡永侯夫妇曾表示愿捐款在东岩山寺庙给彩凤立个安禄位。彩凤家人知道后非常感动,並请我代他们向蔡永侯夫妇表示衷心的感谢。
前往三角坵寻找陈彩凤墓地的志愿者
怀着沉重而又悲痛心情写完了这个故事,但愿这种悲剧永不发生,愿逝者安息,生者安康。
写完这些,如释重负,心安矣!
作者陈树云(右)与陈文桂(左)合影
在此感谢彩凤大哥陈文桂、大嫂爱华提供资料。最后谨以一诗,祭奠陈彩凤,以及那段难忘的知青岁月:
仲秋凤飞九天去,泪下顿作倾盆雨。尘封往事已成梦,客心惊夜魂,言与故人同,相思不可寄,直在寸心中。悲歌一曲诉心语。高山流水丝弦断,热泪纷飞入翠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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